野草题辞
- 1. 《<野草>题辞》臆疏
野草>
文学院 汉语言文学 段昌兴
【摘要 】鲁迅的《野草·题辞》是他在“苦闷、消沉”的时候为他的散文诗集《野草》写的
【摘要】
题辞。因为语言晦涩不明,很多事情作者没有直说,使得野草成为了世纪之谜。笔者通过对
鲁迅作品尤其是《野草》的解读来对《野草·题辞》进行一些阐释。
【关键字】鲁迅;野草;题辞
本文借用了古代经学家们为古书作注时候常常采用的“疏”这样一种文体。“疏”为解
释的意思,表明本文是对鲁迅的《<野草>题辞》疑问的阐释。标题中“臆”字表示文中的
观点仅是一些个人的理解。本文通过对《<野草>题辞》的逐句阐释来达到解释原文,推求
鲁迅创作时候的原意的目的。
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 沉默与开口对比,开口
即是指鲁迅创作。
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 。过去的生命指的是作者在创作
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 《野草》以前的生命。在写《野草》
时候,作者的实际上完成了一次生命的蜕变。他有对亲情的看清,对军阀面目的看清,对学
生的奋进与爱国的看清,对看客文化背景下的先驱者的尴尬和悲哀的处境的看清,还有对人
们常常提起的对故乡的怀恋和与“梦”(作者只是在梦中看到自己的故乡中美丽的山阴道)
醒后的决绝。北国不食人间烟火的雪引起的欣喜之情和他对小时候因为风筝“扼杀”弟弟的
玩乐的天性的忏悔心情。最重要的是他对生命的意义的终极追问。在《影的告别》中他告别
自己灵魂里面的“毒气与鬼气”其实就是他生命哲学中的“在黑暗里彷徨于无地”的虚无主
义。在《过客》一文中一个孤独的战斗者最终归于坟里面,表现了鲁迅关于人生的终极归属
问题的思考。在《希望》中则表现了他“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一种发现希望往往
具有欺骗性,就像一些乌托邦理想一样自始至终地欺骗着人们。鲁迅在《集外集》中的《<
穷人>小引》中有:“穿掘着灵魂的深处,使人受了精神底苦刑而得到创伤,又即从这得伤
和养伤和愈合中,得到苦的涤荡, 而上了苏生的路。 这一句话表达的就是上面这一种意思。
”
我对于这死亡有大欢喜 ,根据人民文学社的注解:大欢喜为佛家专用语,
我对于这死亡有大欢喜, “即为达到目的而
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经朽腐。我对于这
感到极度满足的一种境界”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经朽腐。我对于这
朽腐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
朽腐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一个人的生与死不等于空虚。在这一点上面
鲁迅是不同于莎士比亚的。莎士比亚在其《哈姆雷特》 中借一个掘坟的小丑说:“两脚一伸,
一命归天。这世上原不曾有我。”鲁迅在个体生命的丧失中看到人生并非完全的虚无。
生命的泥委弃在地面上 。这是作者对活着的人的生命的理解。人从泥土之中来,也必然
生命的泥委弃在地面上。
地归到泥土中去。人是属于大地的儿子。每一个人在它的胸怀中出生、成长、壮大、衰老以
至于死亡。“尘归尘,土归土”是我们常常听到的描述一个人的死去的话。句中的“生命的
泥”即为鲁迅自喻。“委弃在地面上”表明他的“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之后的大地上的新
生和收获。不生乔木,只生野草。野草者,即《野草》也。这是我的罪过 。 野草与乔木相
不生乔木 只生野草。
不生乔木, 这是我的罪过
这是我的罪过。
比较当然就会显得很弱小。因为在传统的概念中有“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之类的话经
过历史沉淀在我们这个民族的价值观的最底层。鲁迅的“罪过”是他对自己“黑暗”和“有
毒”的自己的审视。
野草,根本不深,花叶不美,
野草,根本不深,花叶不美,作者对野草的一种客观的冷视的态度。同时,“野草”
的诞生却是鲁迅对自我的一种解嘲。他的“野草”中有他对自己的无情的剖析。在正视人性
中的丑恶的一面之后,他却能够以一种“破帽遮颜过闹市”的态度处之。他让这一丛“野草”
- 2. 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陈死人的血和肉,各
生长在人间,不能不说需要莫大的勇气。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陈死人的血和肉,各
各夺取它的生存 。在《过客》一文中过客说自己累了和渴了而想喝一些人的血来补充自己的
各夺取它的生存。
能量。可以看出作者把自己的《野草》的创作来源与动机看得很严肃。作者和他的作品中的
“过客”关系有些晦涩不明,但有一点相似却很明显:他们都有一种“走”的哲学。鲁迅在
“淡淡的血痕”和“微末的悲哀”中却依然不惮于前驱。但这种正视淋漓的鲜血的生活却会
让人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过客”的哲学即是一种走的哲学。这一点和孔子的思想有很相似
的地方。子贡倦于学,告仲尼曰:“愿有所息。”仲尼曰:“生无所息。”子贡曰: “然
则赐息无所乎?”仲尼曰:“有焉耳,望其圹,皋如也,宰如也,坟如也, 鬲如也,则知
所息矣。”子贡曰:“大哉死乎!君子息焉,小人伏焉。仲尼曰: “赐!汝知之矣。人胥
知生之乐,未知生之苦;知老之惫,未知老之佚;知死之恶,未知死之息也。晏子曰:‘善
哉,古之有死也!仁者息焉,不仁者伏焉。’ 死也者,德之徼也。古者谓死人为归人。夫
言死人为归人,则生人为行人矣。行而不知归,失家者了。一人失家,一世非之;天下失家,
莫知非焉。有人去乡土、离六亲、废家业、游于四方而不归者,何人哉?世必谓之为狂荡之
人矣。又有人钟贤世,矜巧能,修名誉,夸张于世而不知已者,亦何人哉?世必以为智谋之
士。此二者,胥失者也。而世与一不与一,唯圣人知所与,知所去。”(《列子·天瑞第一》)。
作者在一九三二年的回忆中说:“后来《新青年》的团体解散了,有的高升,有的退隐, 有
的前进,我又经验了一回同一战阵中的伙伴还是会这么变化,并且落得一个‘作家’的头衔,
依然在沙漠中走来走去,不过已经逃不出在散漫的刊物上做文字,叫做随便谈谈。有了小感
触,就写些短文,夸大一点说,就是散文诗,以后印成一本,谓之《野草》。”(《南腔北
调集》中的《<自选集>自序》)因为那些文字有的是为那些遇害的青年们所写,有的是在
对自己的解剖之后生产出来的。在“陈死人”中不也有鲁迅自己的“过去的生命”么?那些
“过去的生命”之中也有他自己“生命已经死亡”在里面。可见作者在创作此类作品时候所
当生存时,还是将遭践踏,将遭删刈,直
需要的直面人间丑恶与痛苦的近乎残酷的勇气。当生存时,还是将遭践踏,将遭删刈,直
至于死亡而朽腐
至于死亡而朽腐。由此可见人间之黑暗。在《淡淡的血痕中》和《一觉》中即表现了这个主
题。
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
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作者在直视人间的丑恶和对人性的透视之后
的一种坦然。
我自爱我的野草
我自爱我的野草,作者在《二心集》中的《<野草>英文版序》中言:“我那一本野草,
技术还不算坏,但心情太颓唐了,因为那是我碰了许多钉子后写出来的。”作者对《野草》
但我憎恶这以野草作装饰的地面
一集在文学上的价值进行了一定的自我肯定但我憎恶这以野草作装饰的地面
但我憎恶这以野草作装饰的地面。从“生命的
泥委弃在地面上”可见作者概念中的“地面”即“人间”的意思。“以野草作装饰的地面”
是讲作者在看清了一切(包括亲情、爱情、社会政治与庸众和自我的灵魂)的真面目。但最
重要的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的无奈,徒有先驱者“一觉”后的悲哀。所以作者会有
憎恶之情。
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并且无可
朽腐
朽腐。“地火”者,可能是作者抱有幻想的南方的国民党领导的革命。因为在作者看来, 北
方的军阀之争,不过是“称为神的和称为魔的战斗了,并非争夺天国,而是要得地狱的统治
权。所以无论谁胜,地狱至今也还是照样的地狱。”联系历史大背景,在一九二七年为一个
使前途充满了未知的年份。作者可能爱当时把希望寄予了南方的革命。从鲁迅后期的作品看
来,他是支持无产阶级革命的。也许鲁迅之所谓的“地火”即是指的在当时共产党在全国各
地的地下活动。不管是南方的或是北方的革命,只要可以烧毁了“野草”便算是“地火”喷
出的表现。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这几句是在表达他对那个漆黑的社会下诞生出的那个漆黑的作
品的态度。在《希望》一文中有:“这伟大的抒情诗人(指裴多菲)匈牙利的爱国者,为了
祖国而死在可萨克兵的矛尖上,已经七十五年了。悲哉死也,然而更可悲的是他的诗至今没
- 3. 有死。”作者为裴多菲的诗到那个时候也没有死则是寄寓了作者希望自己的“一丛野草”可
以尽快地死去的希望。可是很不幸的是鲁迅的“一丛野草”到现在也还没有死去,不能不说
是莫大的悲哀。
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 作者希望革命可以胜利,使自己的“野草”
在“地火”之中灭亡。那将使作者看到没有“野草”作装饰的地面上的一个新的世界。
天地有如此静穆,我不能大笑而且歌唱。天地即不如此静穆,我或者也将不能 。“天
地静穆”谕指在军阀统治下的一个肃穆压抑的社会,所以只能保持沉默。在《野草》中,作
者除了对社会进行透彻的观察以外,也有作者对他自己灵魂的审视,因此会有“天地即不如
我以这一丛野草,在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
此静穆”之时作者也不能大笑而且歌唱。我以这一丛野草,在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
来之际,献于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之前作证 。“明与暗”,“生与死”,“过
去与未来”之际谕指那个大动荡的 一九二七年,放大一点就是鲁迅一生生活的时代。那个
时代天下没有过太平,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作证”为明己之心之辞。《野草》为他
作证,成为他“今生今世的证据”,可以证实亲情、爱情和那个社会。
为我自己,为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我希望这野草的朽腐,火速到来。要
不然, 我先就未曾生存 ,这实在比死亡与朽腐更其不幸 。一方面,作者表达了他在《彷徨》
不然, 我先就未曾生存,这实在比死亡与朽腐更其不幸。
里面提出过的问题,即是:“我对于时弊的攻击,文字须同时弊同时灭亡,因为这正如白血
轮之成为疮疖一般,倘非自身也被排除,则当他的生命的存留之中,也即证明着病菌尚存。”
《热风·题记》从中可以看出作者希望《野草》被“地火”烧毁的原因。另一方面,在死亡
与腐朽之中获得新生,因为死亡具有实存性,即证实了生命的实存性。在这里,我们从他在
七类人(自己、友、仇、爱者、不爱者、人、兽)的面前,用一个文学作品的实际存在性去
证实自己生命的实际存在性实际上是可以看出人生的荒谬。人生的存在要靠一丛“野草”去
证实,这里实际上是有者存在主义的影子。
去罢,野草,连着我的题辞
去罢,野草,连着我的题辞! 这样的一种释怀而让“这一丛野草”去自由地生长在“地狱
的边上”的意义和作者的诗句“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也和鲁迅在《<而已
集>题辞》中所说的“这半年又看见许多血和许多泪,然而我只有杂感而已”相似。鲁迅的
“一丛野草”生长在“生命的泥上”靠着吸取“陈死人的血和肉”来换取生存寄寓了作者对
未来尽管是很渺茫的一些期望。